33-1 為你而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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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-1 為你而來
蘇喬只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，平時那樣擅長鬼扯糊弄人，這會兒像是被這人幾句“鬼話”糊弄住了。他極不耐煩地將手裏拿著的枯枝往火堆裏一扔，道：“行了行了我知道了，莫名其妙說這些幹什麽！煩死了！你要是閑得慌就去找點吃的，這什麽鬼地方，又濕又冷……”
白君琰當真也不順著說了，坐回原來的位置上，將架在另一邊的一條魚遞給他：“我們滾進外面的潭中，見你昏迷不醒，我便找了個山洞暫時歇下。魚烤好了，吃吧。”
“就這一條？”蘇喬伸長脖子往那邊看了看，又道：“你呢？”
“天黑不好捕魚，就抓了一條，我不餓，你吃吧。”
蘇喬於是從善如流接過他手裏的魚，大大方方吃了起來。吃幾口又含混不清地問他：“你還沒說你跟我到繁江城來做什麽。”
“來找你。”白君琰坦誠道。
“你來找我？”蘇喬手中的魚險些滑落出去，他右手“放”在身側，左手不大靈活，一塊魚肉卡在兩枚大刺中間，他一邊艱難地伸舌頭去夠，一邊說：“跟著我可以，但我可跟你說清楚啊，你不能、不能……”
他話音未落，面前一空，那被他啃得亂七八糟的魚又到了對面那人手裏，他嘴唇動了動，訥訥道：“你這是幹什麽……”
白君琰熟練地將魚刺上的魚肉都剔下來，一塊一塊小心地放進手邊的荷葉裏，全都剔完了，再一手把荷葉捧著遞過去，“吃吧。”
“不對啊葉君，怎麽幾日未見你對我這麽好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找我辦啊？”蘇喬也是一手接過荷葉，直接低頭用嘴叼了一塊，看著他起身出去沒一會兒又走回來，手已經洗幹凈，忍不住又小聲問：“你是不是改主意了？想跟我分那九千兩黃金？”
白君琰微微發怔，在蘇喬的註視下，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。
“咳、咳咳！”蘇喬震驚之餘猛地咳嗽起來，卻還是小心捧著手中荷葉，斷斷續續道：“不、不是吧，你怎麽回事，這才幾日不見，這就‘君子愛財’了？”
“待天亮了我們便可以找一條路上去，去找個大夫看看你的手臂。”白君琰神色鎮定地轉移著話題，隨手往火裏添了柴。
蘇喬於是偏過頭看了眼右肩，試著握了握拳，說：“我沒事，就是被內力反震，筋脈不通。”
“我……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？”於醫術他當真是一竅不通，遂誠懇地又問了一遍：“可是需要運功療傷？那我——”
蘇喬吃完最後一塊魚肉，就著荷葉擦了擦手，向著白君琰伸出了手，“那你幫我脫一下衣服。”
“……脫衣服？”
“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不舒服，不如脫了。”蘇喬甩甩手又催促道：“快啊，我一只手動不了，你幫我脫一下。”
白君琰於是遲疑著伸出手來，兩手食指拇指捏住他的衣袖，看他在自己面前轉了一圈，身上的衣服便被囫圇扒了下來，光著個上身又往火邊湊了湊。
“你尚在發燒，這樣恐怕會加重。”
“每次掉水裏都這樣，一會兒就好了——幫我把衣服支起來烤一下。”蘇喬自然而然地發號施令，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。
白君琰將他的衣服搭在支好的架子上，看他臉色不大好看，手臂無力地搭在腿上，實在覺得不妥，起身徑直走到了他身後坐下，一手扣住了他的左肩。
果然面前這人十分警覺地掙動了幾下，他幹脆伸手將他點了，另一只手擡起來搭在他的手腕上，帶著溫和的內息緩緩輕撫向上。
“唔！你幹什麽……”手臂被撫過的地方酸麻脹痛尚且能忍，可蘇喬不能忍受這樣親密的肌膚相觸，他額頭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滲出，滾進他的眼裏，他被迫閉了眼睛，那手臂上的刺激便更加明顯了。
白君琰仍是一言不發地將溫潤柔和的真氣渡給他，扣在他肩頭的手心漸漸發燙。
甚至比他的體溫還要燙。
這過程並未持續太久，白君琰松手的一刻，蘇喬得了解脫立時就往邊上挪了兩步，嚷嚷道：“你是真傻還是裝傻？隨隨便便就渡真氣給人療傷？我還沒死呢，就這小傷你都這樣，有一天我要是要死了你是不是要拿你的命換我？！”
白君琰皺眉，不解道：“那日在鳳臺，你也曾以真氣助我療傷。”因而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。
“我那是怕你死了！”
“為何？”
蘇喬瞥他一眼：“哪有那麽多為什麽。”
“因為我長得很像你的朋友，所以我便不能死？”白君琰問出這話過後，自己也覺得語氣咄咄逼人了些，他回到原來坐的位置坐下，看著面前的火堆，卻又正好透過那跳動的火焰看到了蘇喬心口幾道傷疤。
他還想說些什麽，至少為剛剛的失禮道歉，可那幾道傷疤橫在他面前，他什麽話都講不出。
整個山洞歸於平靜，蘇喬如鯁在喉，無論剛剛是想破口大罵還是費力辯解，此時都不說話了。他也害怕面前這人再繼續說，繼續將他藏匿的心事說出來。
“初次見面你便差點將我錯認，後來機緣巧合多次相見，你雖嫌惡卻也容忍——若惡人劍當真一劍劈在你身上，明知我不是他，你細細想來，當真不會後悔？”
蘇喬忽而平靜下來，擡頭直視著他，“所以你從鳳臺跟到繁江城，就是想問個為什麽，問我後不後悔將你錯認還舍命相救？”
白君琰不答，反又問他：“是對你來說十分重要的人？”
“重不重要與你有何關系？”
看著蘇喬眼底一閃而過的慌張神色，白君琰暗自嘆息一聲，到嘴邊的話便改了口，“看來我是真的與那位故人很相似，不僅你錯認，唐閣主、淩前輩，甚至鳳臺方少俠莫少俠也錯認，若是有機會，我很想見見那位朋友。你舍命相護的朋友。”
“你見不到他。”蘇喬別過頭，垂眸看著手中碧綠的發釵，低聲道：“他死了。”
說完他才反過來想自己說的“他”到底是誰。
白君琰淡淡說了聲對不起，山洞外便是雨聲綿綿。兩個人靜靜地坐著，一直到天光乍破也沒再說一句話。
後來天完全亮了，蘇喬反而靠著石壁睡著了。他睡得淺，忽而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，便匆匆從“美夢”裏醒來，睜眼正好看到有人向自己探過來一只手。
他一驚，徹底清醒，一把抓住了來人的手腕。
白君琰怔住，手指尷尬地又收起來半握著拳頭，轉而看向手腕上那只手，解釋說：“只是想看你是不是還在發燒。”
蘇喬慢慢松手，自己擡手試了一下，“一點點，可能昨天掉水裏著涼了。”
“外面沒下雨了，我們先上去，再帶你去看大夫。”
白君琰站直，自然地朝他伸出手。他看著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笑了笑，一手搭上去拍了一下，並沒有握住，反手撐地自己站了起來。
“別這樣啊，你這無微不至地照顧，會讓我誤解你的意思。”
“誤解？”
蘇喬站起來拍拍衣擺，看著山洞外地面上樹影斑駁，回頭笑問他：“你是真不明白？”
“我沒有惡意，你不用如此揣測。”白君琰忽而神色黯淡，提劍先一步往外走，走到洞口又停了下來，偏著頭說：“我也並非是想分那九千兩賞金。”
蘇喬看他走出去了，站在那樹影下身形挺拔，想起昨晚種種對話，不禁笑罵：“當真是當好人當傻了，成了個傻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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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喬只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，平時那樣擅長鬼扯糊弄人，這會兒像是被這人幾句“鬼話”糊弄住了。他極不耐煩地將手裏拿著的枯枝往火堆裏一扔，道：“行了行了我知道了，莫名其妙說這些幹什麽！煩死了！你要是閑得慌就去找點吃的，這什麽鬼地方，又濕又冷……”
白君琰當真也不順著說了，坐回原來的位置上，將架在另一邊的一條魚遞給他：“我們滾進外面的潭中，見你昏迷不醒，我便找了個山洞暫時歇下。魚烤好了，吃吧。”
“就這一條？”蘇喬伸長脖子往那邊看了看，又道：“你呢？”
“天黑不好捕魚，就抓了一條，我不餓，你吃吧。”
蘇喬於是從善如流接過他手裏的魚，大大方方吃了起來。吃幾口又含混不清地問他：“你還沒說你跟我到繁江城來做什麽。”
“來找你。”白君琰坦誠道。
“你來找我？”蘇喬手中的魚險些滑落出去，他右手“放”在身側，左手不大靈活，一塊魚肉卡在兩枚大刺中間，他一邊艱難地伸舌頭去夠，一邊說：“跟著我可以，但我可跟你說清楚啊，你不能、不能……”
他話音未落，面前一空，那被他啃得亂七八糟的魚又到了對面那人手裏，他嘴唇動了動，訥訥道：“你這是幹什麽……”
白君琰熟練地將魚刺上的魚肉都剔下來，一塊一塊小心地放進手邊的荷葉裏，全都剔完了，再一手把荷葉捧著遞過去，“吃吧。”
“不對啊葉君，怎麽幾日未見你對我這麽好？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找我辦啊？”蘇喬也是一手接過荷葉，直接低頭用嘴叼了一塊，看著他起身出去沒一會兒又走回來，手已經洗幹凈，忍不住又小聲問：“你是不是改主意了？想跟我分那九千兩黃金？”
白君琰微微發怔，在蘇喬的註視下，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。
“咳、咳咳！”蘇喬震驚之餘猛地咳嗽起來，卻還是小心捧著手中荷葉，斷斷續續道：“不、不是吧，你怎麽回事，這才幾日不見，這就‘君子愛財’了？”
“待天亮了我們便可以找一條路上去，去找個大夫看看你的手臂。”白君琰神色鎮定地轉移著話題，隨手往火裏添了柴。
蘇喬於是偏過頭看了眼右肩，試著握了握拳，說：“我沒事，就是被內力反震，筋脈不通。”
“我……可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？”於醫術他當真是一竅不通，遂誠懇地又問了一遍：“可是需要運功療傷？那我——”
蘇喬吃完最後一塊魚肉，就著荷葉擦了擦手，向著白君琰伸出了手，“那你幫我脫一下衣服。”
“……脫衣服？”
“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不舒服，不如脫了。”蘇喬甩甩手又催促道：“快啊，我一只手動不了，你幫我脫一下。”
白君琰於是遲疑著伸出手來，兩手食指拇指捏住他的衣袖，看他在自己面前轉了一圈，身上的衣服便被囫圇扒了下來，光著個上身又往火邊湊了湊。
“你尚在發燒，這樣恐怕會加重。”
“每次掉水裏都這樣，一會兒就好了——幫我把衣服支起來烤一下。”蘇喬自然而然地發號施令，捂著嘴輕輕咳了兩聲。
白君琰將他的衣服搭在支好的架子上，看他臉色不大好看，手臂無力地搭在腿上，實在覺得不妥，起身徑直走到了他身後坐下，一手扣住了他的左肩。
果然面前這人十分警覺地掙動了幾下，他幹脆伸手將他點了，另一只手擡起來搭在他的手腕上，帶著溫和的內息緩緩輕撫向上。
“唔！你幹什麽……”手臂被撫過的地方酸麻脹痛尚且能忍，可蘇喬不能忍受這樣親密的肌膚相觸，他額頭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滲出，滾進他的眼裏，他被迫閉了眼睛，那手臂上的刺激便更加明顯了。
白君琰仍是一言不發地將溫潤柔和的真氣渡給他，扣在他肩頭的手心漸漸發燙。
甚至比他的體溫還要燙。
這過程並未持續太久，白君琰松手的一刻，蘇喬得了解脫立時就往邊上挪了兩步，嚷嚷道：“你是真傻還是裝傻？隨隨便便就渡真氣給人療傷？我還沒死呢，就這小傷你都這樣，有一天我要是要死了你是不是要拿你的命換我？！”
白君琰皺眉，不解道：“那日在鳳臺，你也曾以真氣助我療傷。”因而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。
“我那是怕你死了！”
“為何？”
蘇喬瞥他一眼：“哪有那麽多為什麽。”
“因為我長得很像你的朋友，所以我便不能死？”白君琰問出這話過後，自己也覺得語氣咄咄逼人了些，他回到原來坐的位置坐下，看著面前的火堆，卻又正好透過那跳動的火焰看到了蘇喬心口幾道傷疤。
他還想說些什麽，至少為剛剛的失禮道歉，可那幾道傷疤橫在他面前，他什麽話都講不出。
整個山洞歸於平靜，蘇喬如鯁在喉，無論剛剛是想破口大罵還是費力辯解，此時都不說話了。他也害怕面前這人再繼續說，繼續將他藏匿的心事說出來。
“初次見面你便差點將我錯認，後來機緣巧合多次相見，你雖嫌惡卻也容忍——若惡人劍當真一劍劈在你身上，明知我不是他，你細細想來，當真不會後悔？”
蘇喬忽而平靜下來，擡頭直視著他，“所以你從鳳臺跟到繁江城，就是想問個為什麽，問我後不後悔將你錯認還舍命相救？”
白君琰不答，反又問他：“是對你來說十分重要的人？”
“重不重要與你有何關系？”
看著蘇喬眼底一閃而過的慌張神色，白君琰暗自嘆息一聲，到嘴邊的話便改了口，“看來我是真的與那位故人很相似，不僅你錯認，唐閣主、淩前輩，甚至鳳臺方少俠莫少俠也錯認，若是有機會，我很想見見那位朋友。你舍命相護的朋友。”
“你見不到他。”蘇喬別過頭，垂眸看著手中碧綠的發釵，低聲道：“他死了。”
說完他才反過來想自己說的“他”到底是誰。
白君琰淡淡說了聲對不起，山洞外便是雨聲綿綿。兩個人靜靜地坐著，一直到天光乍破也沒再說一句話。
後來天完全亮了，蘇喬反而靠著石壁睡著了。他睡得淺，忽而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，便匆匆從“美夢”裏醒來，睜眼正好看到有人向自己探過來一只手。
他一驚，徹底清醒，一把抓住了來人的手腕。
白君琰怔住，手指尷尬地又收起來半握著拳頭，轉而看向手腕上那只手，解釋說：“只是想看你是不是還在發燒。”
蘇喬慢慢松手，自己擡手試了一下，“一點點，可能昨天掉水裏著涼了。”
“外面沒下雨了，我們先上去，再帶你去看大夫。”
白君琰站直，自然地朝他伸出手。他看著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笑了笑，一手搭上去拍了一下，並沒有握住，反手撐地自己站了起來。
“別這樣啊，你這無微不至地照顧，會讓我誤解你的意思。”
“誤解？”
蘇喬站起來拍拍衣擺，看著山洞外地面上樹影斑駁，回頭笑問他：“你是真不明白？”
“我沒有惡意，你不用如此揣測。”白君琰忽而神色黯淡，提劍先一步往外走，走到洞口又停了下來，偏著頭說：“我也並非是想分那九千兩賞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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